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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0月17日 星期六

與大陸漸行漸遠的台灣民主


郝柏村意有所指，他是指中國大陸把這段真相遮蓋了，說抗戰是他們打的，可是我必須說，說抗戰是國民黨打的，或者說是蔣介石打的。
今年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七十週年，各主要參戰國紛紛舉辦紀念活動。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五月出席俄國紀念閱兵之前，北京已著手準備九月初大閱兵。這又是台灣去年年底九合一選舉國民黨大敗後，面臨明年一月總統立委聯合大選的關口。北京自然希望藉國勢推國民黨一把。國民黨用了好幾個月推舉候選人，最終接受了洪秀柱，而「柱柱姐」春天時的人氣已經一落千丈，只是在宋楚瑜正式宣佈參選之後，藍營的頹勢才略有挽回。誰能料到，醞釀多時的北京閱兵，到頭來竟變成台灣的選舉毒藥，引起的反彈在島內持續發酵。北京閱兵前夜，洪秀柱突然宣佈「閉關」三天，宋楚瑜隨後跟進，取消三天行程。九月第一個週末，只有民進黨候選人蔡英文繼續跑場。這個變化，從島內看，既有近來各方製造議題的直接原因，也承接著近兩年日漸高漲的社會運動不斷累積的動能。從對岸看，則不但兩岸貿易獨利財團的現實令民眾不滿，而且「強國人」造出的新聞，常常與台灣人在民主政體下的生活經驗形成強烈反差。這是年輕世代政治意識覺醒的年代，也是台灣民主得以深化的難得機會。中國大陸在這個進程中，對台灣年輕人幾乎不具吸引力，反倒讓他們更加明確地拒絕兩岸在政治上的融合。
「抗戰」與「漢賊」的糾纏
北京閱兵的負面效應，可說是中共對台工作和國民黨馬英九政府竭力製造選舉議題之後，事與願違的結果。去年年底柯文哲競選台北市長，雖然遭國民黨榮譽主席連戰指稱為「皇民」後代，仍以超越藍綠統獨的「白色力量」大勝連戰之子連勝文。統獨議題在選戰中失焦丟票，已是可以確認的趨勢，但中共和國民黨上層卻看不到這一點。更為自欺欺人的是，他們無法接受「民主」體制的政治生活必然紮根在地，看不到競選訴諸認同政治只有短期效應的侷限，也不屑於考慮民主政治的長遠號召力需要基於社會願景而非國族象徵。
正當學生抗議「黑箱課綱」衝擊教育部、引起諸多歷史爭議時，前總統李登輝在日本發表講話，接受訪談，提出「釣魚島主權屬於日本」，他年輕時日本是「祖國」，「台灣對日抗戰不是事實」。中共媒體立即指稱這「凸顯『台獨』出賣中國民族核心利益的危害性」。總統馬英九兩次在媒體撰文批評，並嚴辭指責李是出賣台灣、羞辱人民、作踐自己。國民黨立委並提出要廢除李所享受的卸任總統榮休禮遇。攘撓間已是八月底，忽然傳出連戰將參加北京的解放軍閱兵。兩岸雖有經濟社會開放，政治和軍事卻仍處於對峙假設，何況對岸還有大批針對台灣的導彈設置。這難道不是出賣台灣、羞辱人民、作踐自己嗎？不應該取消榮休待遇嗎？
歷史和爆炸中的兩岸對比
中共大規模紀念抗戰勝利，中國網民都在嘲弄一個一九四九年建立的國家要慶祝一九四五年的受降。軍方電影製片廠出品《開羅宣言》影片，顯然意在宣示對台主權，宣傳海報上卻沒有蔣介石，反倒有從未參與其事的毛澤東。對岸任意塗抹歷史的輕佻，令捲入課綱爭議的台灣人嘆為觀止。
抗議學生撤離教育部廣場，展開環島課綱討論講堂。秋季開學後，教育部出現再以行政力強推的跡象，導致抗議學生失望焦躁，再次傳出有自絕以抗議的企圖。但其實，將視野從抗議群體拉開，就會發現這次抗爭已帶來相當積極的結果。歷史研究學者紛紛以專業知識回饋社會，大大擴展了歷史認知範圍。曾參加一九七○年代保釣運動並曾以自刎抗議（未遂）的郭譽孚，針對課綱爭議寫了多篇文章。他為「微調」辯護，但也力求表達理性，不忘指出蔣介石政府曾在一九三二年發佈「抗日運動禁止令」、在一九三五年台灣日本當局慶祝統治四十週年時派出福建省主席陳儀與會等，認為國民黨應就此道歉。網路達人慕容理深，則詳考歷史地圖和文獻，指出二○一五年是台灣「全島一統格局初成」百週年紀念，卻沒有任何政治人物理會。百年之前的若干世紀裡，台灣始終有一半左右領土由原住民控制。真要尊重歷史，首先應當恢復原住民在台灣史上重要的一席之地。這些論爭挖掘深廣，若有人還想用教材維持一元史觀，必將遭遇更普遍的反對。而主持「微調」的王曉波此時出現在北京的「連習會」，更讓不恥於大陸褻玩歷史的青年學生無法接受新課綱，增強了島內對北京閱兵的負面觀感和國親兩黨在兩岸關係上受到的壓力。
難以接受對岸政權形態，不但表現在事關認同的歷史議題，也發生在日常生活事件中。經歷了高雄氣爆和八仙塵爆的台灣人，相信政府對這種禍及公眾的人為災難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絕不能僅僅視為肇事公司和受害者之間的私人商務衝突。天津爆炸後四五天都沒有市領導出面，而且事後處置只要牽涉到政府和災民個體的關係，總是盡可能地低調。習慣問責政府如何代表公權力的台灣民眾，見此不免瞠目。尤其是年輕人，自然會將對岸的事看做是別一個國家和政權，慶幸自己並不由北京管。
自己的民主自己救
但台灣民主體制下的這些政治文化形態，並非自生自滅，而是人們有意識地多年努力爭取來的。以公共責任新案例來說，一九九○年代中期多家廠商號稱「倒閉」關廠，工人福利金退休金一夜蒸發，抗爭後才獲得政府「代賠」。前年勞動部忽然改口說這是工人欠款要追回，雇請八十名律師將數百工人告上法庭，引發持續抗爭。後由邱顯智律師牽頭，組成五十余名青年免費律師團，成功將此案從民事法庭借貸契約糾紛轉到公法行政法庭公權力津貼爭議。今年三月終於獲判工人勝訴。
邱顯智現在代表時代力量參選下一屆立委，仍不斷提出深化民主的新議題。時代力量認為立法院多年來的「黨團協商」制度實為兩大黨利益交換的工具，提出反對黑箱作業，「回歸委員會專業審查」。民進黨立院總召柯建銘對此進行反駁。而太陽花學運的領軍人物陳為廷和魏揚都支持邱顯智。儘管「黨團協商」在去年太陽花學運最後撤離立法院時起過重要作用，三人仍聯名發表文章，質疑堅持「黨團協商」的柯建銘「該是下一屆立法院長嗎」？
以前，台灣民主制度聚焦於選舉和選票，政黨高層主導著社會潮流。經過社會運動洗禮，台灣正慢慢向著以社會生活左右選舉趨勢的方向轉變。在這種轉變下，宋楚瑜想要重演四年前用社會福利口號削弱蔡英文支持率的戲碼已經不那麼容易了。蔡英文支持洪仲丘姐姐洪慈庸代表時代力量參選立委，是對這個轉變的認可。有識之士必須繼續努力鞏固之。
來源轉自：
【2015年9月號 動向總361期（美國）王超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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