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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2月30日 星期三

達賴喇嘛和科學家將再次對話

達賴喇嘛今年八十歲了。多年來，達賴喇嘛的工作日程非常繁重，他要在世界各地為佛教徒和大眾講經，弘揚佛法，他要會見很多人，從普通的藏人農牧民、到各國政要。作為一個八十老人，達賴喇嘛能夠承擔如此繁重的工作量，和他多年的靜坐冥想修行功夫有關，也和他身體力行的內心平和、秉持佛教的慈悲心和智慧有關。不過，今年秋天達賴喇嘛在美國例行體檢的時候，醫生在肯定他身體健康的同時，仍然建議他減少工作量，增加休息的時間，為此他取消了十月和十一月在歐美的活動，包括已經安排好的講經，提前返回印度住所休息。
但是，有一些計劃好的工作，達賴喇嘛認為非常重要，仍將照常進行，其中包括十二月份在印度南方上密院的講經，以及在色拉寺舉行的第二十八次「心智與生命」科學家對話。
達賴喇嘛為什麼要和科學家對話
通常人們認為，自從十六世紀西方科學革命後，科學和宗教就漸行漸遠分道揚鑣了，科學進步動搖了宗教的基礎，因為當代科學以經驗實證為真偽標準，而宗教建立在信仰基礎上，是無法滿足科學的實證要求的。在知性層面上，宗教和科學無法直接交流，不得不互相迴避：「上帝的歸上帝，愷撒的歸愷撒」。
但是達賴喇嘛並不認為他作為一個只有佛學訓練而沒有受過科學教育的和尚就不能去接觸科學。當他走出西藏後，他對西方科學成就充滿好奇。他所接受的佛學訓練告訴他，佛祖和歷代高僧的經典是有關世界本質的知識，包括對人類自身本質的認識，佛教的所謂「啟蒙」就是人從無知上升到認識「實在的本質」。而西方科技的成就也是對物質世界包括生物和人類的知識。所以，佛學和西方科學所追求的知識，是同一個對象。既然如此，佛學和科學就可以對話交流。
從上世紀七十年代開始，達賴喇嘛得以訪問歐美，他到處參觀歐美的大學，求見著名科學家，找機會和科學家深談。幸運的是，一些世界一流的科學家也對東方文化傳統充滿興趣，非常願意和達賴喇嘛交流。達賴喇嘛的坦誠、謙卑和開放的態度贏得了科學家們的合作。很自然，最早用大量時間為達賴喇嘛講述西方科學知識的是物理學家，因為物理學涉及對物質世界的認識，為他進行科普的包括物理學家馮‧魏柴克和戴維‧鮑姆等科學大師。達賴喇嘛熟知佛教經典，特別是古印度佛教那爛陀學院的理性傳統，瞭解歷代佛教大師是如何認識「實在的本質」的。達賴喇嘛就向物理學家們介紹佛教經典中怎樣解釋當代物理學所面臨的疑問。
在西方科學界，有些科學家也有靜坐冥想的修行經驗，甚至在從事科研的同時修習佛法，成為佛教徒。這些科學家瞭解佛教在認識人類自身的內在身心方面有豐富的成果，希望和達賴喇嘛交流這方面的知識，求教於達賴喇嘛。為首倡導者是著名神經科學家弗朗西斯科‧瓦瑞拉。在他和達賴喇嘛的共同努力下，他們從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建立了稱之為「心智與生命」的對話平台，每過一兩年就安排一組科學家，就一個專題，和達賴喇嘛深入對話。多數對話會是在達賴喇嘛住所的客廳裡進行一連五天的高強度討論。科學家們介紹西方科學在這個專題方面的最新成就和哲學意義，提出當代科學面臨的問題，而達賴喇嘛和佛教僧侶則介紹古老東方傳統對同一領域的認識和闡釋。有意思的是，雙方都興趣盎然，都表示大有收穫。這樣的對話二十多年來已經舉行了二十七次，今年十二月舉行的是第二十八次。
科學對話和藏傳佛教
在和西方科學家對話的過程中，達賴喇嘛告訴科學家，發源於古印度的佛教，和科學家熟悉的西方宗教如基督教有所不同，佛教不只是單一的一種宗教信仰。和其他主要宗教不同，佛教沒有創世學說，也就沒有一個創造世界、決定世界萬物命運的至高無上的神。佛祖釋迦牟尼不是神，而是一個已經開悟了的人。佛祖的教導就是用知識來使眾生脫離蒙昧造成的痛苦。所以，佛教是一套知識和哲理，即佛教科學或佛教哲學，其特點是理性，有嚴密而完備的邏輯。同時，佛教繼承了印度文化對人類自身的探索，發展出高深的修行體系，特別是靜坐冥想、瑜伽等修持技巧。所以，佛教也是一種修行的生活方式。最後，佛教和其他宗教一樣，承認神秘現象，相信世界上有神秘的力量，佛教是一種信仰。
佛教科學、佛教修行和佛教信仰，即理性的佛學知識、修行的生活方式和作為純粹信仰的佛教，這三個領域互有聯繫，卻又互相區別。 達賴喇嘛和科學家的對話是理性的佛教知識和佛教修行技巧方面的交流。在經過三十年和西方一流科學家的持續對話後，達賴喇嘛將原本是個人私下對話的形式向佛教僧侶的科普教育方向拓展，他向寺院喇嘛們指出，在有關外部物質世界的知識方面，西方科學遠遠高於有著悠久傳統和浩瀚經典的佛教，佛教必須向西方科學學習，揚棄被西方科學證偽的結論，從而更新佛教知識，使得佛教能融入現代社會。而在有關人類心智和心身關係的「內觀」科學方面，佛教的知識和修行比較西方心理學等學科有更為豐富的知識和實踐，能夠貢獻於人類科學研究，造福於全人類。
促進藏傳佛教和藏民族現代化
藏區傳統的教育和文化傳承是在寺院裡進行的。達賴喇嘛認為，「對話」是二十世紀的關鍵詞，是解決人類面臨的重大問題的良好途徑。他將實踐了三十年的科學對話引入了藏傳佛教寺院，在格魯派寺院裡進行科學教育，將深刻地影響藏傳佛教在當代社會的變革和更新。作為一個佛教高僧，達賴喇嘛這樣做需要極高的智慧和勇氣。達賴喇嘛用這樣的對話方式來影響和引導藏地僧侶，循序漸進地改變佛教寺院的封閉特性，促使其吸收外來文化，服務於世俗社會。他和世界各大宗教的很多僧侶與精神領袖有過深入對話，結下持久的友誼。他曾說，藏地佛教要向西方社會基督教學習，走入社區，為民眾服務。這和漢地佛教高僧提倡的「人間佛教」異曲同工，都看到了佛教在當代社會改革和更新的方向。
在半個多世紀極其困難的流亡生活中，達賴喇嘛和西方科學家的深刻對話已經持續了三十年，至今仍在進行中。外界對達賴喇嘛和科學家的對話知之甚少，但是其歷史意義無疑是非常深刻、非常久遠的。
來源轉自：
【2015年12月號 動向總364期 丁一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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