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網（網路版）: 敘利亞危機：現況與未來

2015年12月8日星期二

敘利亞危機：現況與未來

一襲激起千層浪
正當歐洲被敘利亞難民潮搞得焦頭爛額之際，九月三十日，俄羅斯對敘利亞境內的反阿薩德聯盟武裝發動了大規模空襲，打響了自一九七九年前蘇聯入侵阿富汗以來它的繼承者在境外的第一炮，舉世震驚。錯綜複雜的中東亂局又新添了一個攪局的外部勢力，紛擾不寧的世界又增加了一個新熱點。
敘利亞阿薩德政權一向人權紀錄惡劣，是美歐、多數阿拉伯國家、基地組織和「伊斯蘭國」都要推翻的政權。由於敘利亞局勢錯綜複雜，陷入其中猶如泥潭，俄羅斯支持阿薩德政權的方式原本比較隱蔽。近年來因烏克蘭危機，俄羅斯深受西方經濟制裁和政治擠壓之苦，長期在低價位徘徊的國際油價更加深了其經濟危機，普京在面臨國內外巨大壓力和風險之餘，為什麼要逆流而行，高調介入敘利亞內戰？
俄羅斯出兵敘利亞四大意圖
一、拯救盟友之義
前蘇聯早在一九四六年即與敘利亞簽署秘密協議，為敘利亞提供政治和軍事支持。敘利亞的阿薩德政權不僅是中東地區反美歐陣營的重要成員，也是俄羅斯在阿拉伯世界碩果僅存的堅定盟友和戰略支撐。前蘇聯／俄羅斯在中東已先後失去埃及、伊拉克、利比亞、也門等幾個關係密切的盟友，再不支持最多只有兩個月就會崩潰的阿薩德政權，俄羅斯在中東人心中殘留的記憶將蕩然無存；失去了阿薩德政權，俄羅斯對中東──地中海地區的事務將再無發言權。
二、擴大縱深之舉
位於地中海的敘利亞塔爾圖斯港是俄羅斯在中東──地中海地區唯一的據點、也是它在境外唯一的軍事基地。失去塔爾圖斯港支援的俄羅斯海軍，將淪為被封鎖在黑海的內海海軍。從更廣闊的戰略角度看，俄羅斯在西面因烏克蘭危機引發的與北約的軍事對峙中，確保南面側翼的黑海不被北約包抄、維護位於黑海北岸的克里米亞的安全十分重要。俄羅斯在更南面的地中海擁有軍事基地，可以擴大戰略防禦縱深，大大緩解來自南面側翼的壓力。而俄羅斯要向中東──地中海地區擴張，更必須在中東──地中海地區擁有港口。所以，與其說俄羅斯為了鐵杆盟友不惜一戰，不如說俄羅斯感到了唇亡齒寒的危險、深得危機就是轉機的真諦。
三、圍魏救趙之略
自烏克蘭危機爆發以來，俄羅斯一直被西方的經濟制裁和政治擠壓壓得喘不過氣來。俄羅斯果斷地在敘利亞開闢「第二戰場」，顯然是想採用圍魏救趙的戰略，轉移和緩解西方在烏克蘭危機中對俄羅斯咄咄逼人的攻勢。俄羅斯的這一戰略反攻正在收穫成果。隨著俄羅斯出兵敘利亞，更多的敘利亞和其它國家的難民湧入歐洲。北約／歐盟後方大亂、自顧不暇，再沒有更多的閒心和精力與俄羅斯在烏克蘭大聲叫板。
四、推升油價之戰
不少分析認為：如果低油價再維持十二個月，位列世界石油輸出量前兩名的沙特和俄羅斯政府都將垮台。但俄羅斯並非可以決定油價的歐佩克成員國，缺乏推升油價的手段和籌碼。俄羅斯高調介入敘利亞內戰後，國際油價曾一度攀升，俄羅斯以自己的方式推升油價的效果開始顯現。敘利亞戰事越激烈，油價可能攀升得越高。
敘利亞未來的幾種可能發展
敍利亞的未來政局可能有如下的發展：
一、戰略目的有限，合作拔除激進組織
普京應該明白：俄羅斯經濟軍事實力大減，它在敘利亞能夠達到的戰略目的有限。而中東這個馬蜂窩，也不是隨便可以亂捅的。所以儘管俄羅斯國會議員稱將派「志願地面部隊」赴敘利亞，儘管普京已徵召一五萬人參軍，但這些表態都當不得真。俄羅斯軍事介入敘利亞衝突，除了維護自身的利益，主要目的是向美國和反阿薩德聯盟表明俄羅斯維護阿薩德政權的堅定決心、幫助阿薩德政權維持現有的地盤。次要目的是最好讓美國公開接受或默認與俄羅斯一起共同對付「伊斯蘭國」，讓俄羅斯在敘利亞──中東地區重新插上一隻腳並有所獲益。
二、兩大軸心催生代理人戰爭，各國重新站隊
隨著敘利亞衝突不斷升級，隨著伊朗、沙特、伊拉克、埃及、其它海灣國家相繼捲入敘利亞戰爭，表態成為以美國或俄羅斯為首的兩派中的一派，「美國──沙特軸心」和「俄羅斯──伊朗軸心」已然形成，敘利亞境內將全面爆發美國、沙特等支持的敘利亞反阿薩德聯盟與俄羅斯、伊朗等支持的敘利亞政府軍之間的代理人戰爭。有消息稱：伊朗軍隊短期內將聯同敘利亞政府軍和黎巴嫩真主黨民兵，在俄戰機的支援下，發動大規模地面攻勢，「美國──沙特軸心」的反應有待觀察。兩大軸心激烈對峙交火，肯定無暇顧及敘利亞──中東地區的基地組織和「伊斯蘭國」，這兩個極端組織的勢力都將瘋狂地蔓延擴張。
在瞬息萬變的中東亂局中，中東各國各派勢力為了維護自身的利益，不得不重新組合、站隊，這方面立場變化最明顯的是伊拉克。俄羅斯、伊朗、敘利亞和伊拉克已簽署一項協議，四國共享打擊「伊斯蘭國」的情報，「四國集團」正在形成，兩伊戰爭中的宿敵正在成為戰友。另外，親美疏俄、與沙特關係密切的中東第一人口大國埃及也對俄羅斯出兵敘利亞持歡迎態度，這些都令美國十分驚訝。更令美國難堪的是：伊拉克總理阿巴迪稱，如果莫斯科提出要求，他將考慮允許俄羅斯空襲伊拉克境內的「伊斯蘭國」。俄羅斯外交部高官也稱，莫斯科考慮將軍事行動擴大至敘利亞以外地區，對伊拉克的「伊斯蘭國」目標發動打擊，如果巴格達要求俄這麼做，或俄得到聯合國安理會的授權。「後伊拉克戰爭」時代美國在重建伊拉克國內安全秩序上的失敗，是伊拉克這一表態的前因；美國耗費無數金錢和大量傷亡才「解放」了的伊拉克，正在迅速倒向反美反西方的俄羅斯──伊朗──敘利亞一方，是伊拉克這一表態的後果。三、美俄全面衝突
雖然美俄兩國已在原則上就敘利亞空中安全問題達成一致，兩國戰機在敘利亞執行空襲任務時將彼此避讓，但是局勢的發展非各方所能完全控制。俄羅斯戰機空襲和海軍巡航導彈攻擊的目標，大多數是美國支持甚至直接參與其中的敘利亞反阿薩德聯盟武裝，美方人員傷亡的機率非常高，屆時美國難以裝聾作啞、忍氣吞聲。反之，如果美國領導的反阿薩德聯盟的戰機或導彈攻擊俄羅斯軍事設施造成俄方人員傷亡，俄羅斯也將被迫作出激烈反擊。另外，俄戰機已幾次「誤入」北約成員國土耳其的領空，引發了土耳其的強烈抗議。土耳其是軍隊規模僅次於美國的北約第二大成員國。美俄對峙的濃重陰雲正在敘利亞的上空積聚，美俄若爆發衝突，不會局限於敘利亞領土，可能引爆第三次世界大戰。
中國的抉擇
自俄羅斯空襲敘利亞後，中國對敘利亞衝突基本不表態。十月十二日，中國外長王毅在會見敘利亞總統特使時，終於表態支持俄羅斯──敘利亞一方。中國與敘利亞阿薩德政權一直關係密切，曾四次在聯合國安理會動用否決權維護阿薩德政權。作為聯合國五大常任理事國之一、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中國也在中東有重大利益。在安理會其它四大理事國都捲入了中東事務的大勢下，中國很難長期在敘利亞──中東危機中置身事外，也無法多分一杯羹。
恐怖主義是沒有國界的。中東的恐怖主義激進勢力既是中國大力倡議並推動的「一帶一路」戰略的最大威脅，也是令中國頭痛不已的新疆獨立運動的最大幕後支持者。而中國被動地防堵恐怖主義激進勢力的策略，已經失敗。從長遠來看，出於維護自身根本利益的需要，中國早晚會身不由己地主動出擊，作為美俄之外的第三勢力介入敘利亞衝突和中東事務，其目的是釜底抽薪地剷除「一帶一路」戰略遇到的最大威脅和新疆獨立勢力的源頭。二○一五年，中國首次公開了特種作戰（突擊）部隊的細節，其中包括證實部分突擊隊被派往伊拉克、敘利亞、阿富汗等動亂地區保護中國外交官。中國一向對這類秘密軍事行動諱莫如深，公開這一行動的動機和時間點都值得玩味，很可能是中國在中東地區開始特種軍事行動的先聲。
西方應有的反思
自二○○三年以美國為首的西方聯軍入侵伊拉克起，中東地區就陷入了比以前更大的動盪中。美國的伊拉克戰爭打了八年多，死傷巨大、耗費無數。雖然幹掉了伊拉克政治強人薩達姆，但伊拉克陷入了更大的混亂中。後來美國借二○一一年席捲中東的「阿拉伯之春」，又幹掉了利比亞政治強人卡達菲，並迫使敘利亞政治強人阿薩德陷入四面楚歌中。但這些中東政治強人的消亡或即將消亡，非但沒有剷除美國的心腹大患基地組織，反而催生了更激進的「伊斯蘭國」，而利比亞和敘利亞都陷入了空前的混亂中。現在西方急欲剷除敘利亞的阿薩德政權，應該警惕剷除了薩達姆和卡達菲這兩個政治強人的後患。
自一八六九年蘇伊士運河通航和中東發現儲量巨大的油氣資源以來的一百五十多年中，西方列強頻頻插手中東事務。尤其是二戰結束後，美英為了維持在中東的利益，大力扶植以色列，以阿衝突成為戰後近七十年間中東衝突的主旋律。進入二十一世紀特別是二○○三年美國攻打伊拉克以來，中東局勢逐漸失控。從伊拉克到敘利亞、從利比亞到也門，不少中東國家飽受戰亂之苦，極端主義勢力到處蔓延。美國等西方國家是時候換換腦筋，以新思維看待、以新策略解決中東亂局，否則敘利亞難民湧入歐洲只是西方開始咀嚼的第一顆苦果，更多的苦果──伊斯蘭極端勢力對西方國家發動的恐怖攻擊將接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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